网络短篇5：新时代

~ The New Perio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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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七子老师于2019年5月14日，正义的生日发布在个人博客上的短文（原文戳这里）。后收录于2019年出版的fanbook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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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美丽也有不同的种类。

如果只限宝石，那就很简单。石头的世界是被切分开的。通过颜色、硬度、结晶的型态、产地、被谁喜爱来分类。如果用矿物分类的视角来区分，祖母绿和海蓝宝石，红宝石和蓝宝石是同类。

那这个呢？现在我眼前的这个又是什么呢？

它是哪个类别的美？

“这个是……”

“‘这个是’？”

“总觉得……虽然说不好……啊、对了。”

就像蓝色时期一样。

我说完，他就用手挡住咧开的嘴唇笑了。这个表情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这样很没教养，感觉我打工地方的上司会这么说他。不过今天这个房间，我居住的位于某家酒店上层的开阔无比的房间里，除我之外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躺在沙发上翻动桌上液晶屏幕的杰弗里先生，对着肚子上方笑了起来。这个姿势就像打扮整齐的海獭一样。

“你学过美术史吗？”

“完全没有，只是最近看了很多有些奇怪的书……”

“‘奇怪的书’啊。真是能体现出选择者兴趣的选择。就没有平面杂志之类的？”

“有很多硬壳书。他和我说‘要牢牢掌握教养’。”

“哎——坏习惯跑出来了啊。要是按他说的学习，你就只有成为万能的天才或废人这两个选项了。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啊？”

准备是什么准备啊？是成为废人吗？我不觉得自己能成为万能的天才。不过我很好奇自己能走到哪里。

理查德为了因为一些无可奈何的原因不得不滞留酒店的我在大型书店购入的大量“打发时间用具”——书籍。所谓的蓝色时期，就是写在其中一册大开本艺术系书籍上的词，我记得应该是表示毕加索画风变化的词。我对毕加索的印象自从小学就没有刷新过了，只有一些非常粗略的事：“他的本名好像超级长”“被称为立体主义的崩坏式画作”，但多亏了这本书，我知道了他在年幼时就是绘画天才。毕加索先生在十几岁时的画作就是我用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境界了。惊得我下巴都掉了。所以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决定转变方向的吧。不去追逐之前的目标，而是对还没有画过的东西追求到底。然后他经历了以蓝色为基调的绘画时期，被称为“蓝色时期”，接着便突入色调明快的“玫瑰时期”。蓝色时期可以看作是某种过度期。这是在图录的空白处写的话。

低头祈祷的女性。

感觉很寒冷的海边景色。

说起蓝色，明明也有很多天蓝或矢车菊蓝这样生动的色调，但他这个时期的画一律都有些冰冷。说不定是经历了难过的事。人物画也没有什么笑容。

我是这么想的。

有教养的海獭姿势的杰弗里先生浮现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

“……这个，我不否认。因为这张照片是在遗言已经发表的那段时间拍的。”

杰弗里先生用桌上的终端上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上面的人是理查德。

拍摄者可能是杰弗里先生，但那个时候他也像这样躺在沙发上吗？这感觉像是在室内拍摄的。虽然背景是很气派的房间，但角度很低。

因为这个原因，显得格外规整但看上去有些尖锐的下巴，形状也格外醒目。

这个俯视的眼神；

还有这个有时如雪一般的浅金发也一样。

只有嘴唇的形状，看起来有些像在撒娇。

难道说，这位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拍吗？

他说的遗言，就是改变了理查德和他们一生的那件事。从遗言发表到发生决定性的事件为止，可能多少有些时间，但在这期间如同把脚浸进冰冷河流一般的紧张感已经流淌在他们之间了吧。

他给我看的这张照片和其他的几张全是非常自然的理查德的照片。有几张他曾在飞机上就给我看过了，但是有些是我第一次见。几乎没有他笑眯眯的儿时照片。虽然我的上司不论在什么时候都美得很完美，但这种美并不包含“容易亲近”。不可思议的是，如果看到他小时候的照片就会想：原来如此，这种倾向看上去很强。感觉和那种随着年龄增长“就会越发擅长”的笑容类似吧。

杰弗里先生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想让我给它们分类。这张漂亮吗？这个也是？那这张如何？这个呢？虽然我不能确定他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开展之后可能会遭堂弟雷劈的照片开龛大会，但和在那架飞机上时不同，我完全没有讨厌的感觉。

虽说如此，我的回复一律毫不动摇。

真漂亮啊。

好帅啊。

真有理查德的感觉啊。

另外，衣服看上去好贵啊。

这个反应和对着凉拌豆腐说“真白啊”“好软啊”“好凉啊”是一样的吧？就因为是凉拌豆腐它才又白又软又凉啊。但更多应该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喝了一口葡萄酒的侍酒师，没法那么滔滔不绝地说出应该说的话。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给我看了这么多好照片，所以至少在最后，我想说些什么帅气的话。拼尽全力的结果就是“蓝色时期”了。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

杰弗里先生仍然躺在沙发上，他伸出手翻了翻终端，“哎”地一声叹了口气。幻灯片展览好像结束了。

“这就是最后了。我没有再之后的照片了。到你的领域了啊。”

“……虽然很过意不去，但我完全没有理查德的照片。”

“我不是说这个。再说了，不论是手机还是单反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们完全无法和人与生俱来的高性能相机相比。”

“但是没有记录功能啊。”

“真是傻话。你不是记得很清楚吗？记得他许多我不知道的样子。”

杰弗里先生一边说，一边调整姿势站了起来。这个角度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可能是到不得不回去的时间了。由于诸多原因我正在清冷独居当中，这个很会照顾人的哥哥到我这里来露脸为我提供客房服务或娱乐活动的次数都多到我好几次想问他工作有没有问题。我现在知道了，当他赢下国际象棋之后会稍微跳一下舞。理查德应该也知道这个习惯吧。

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这个人真的很重视我的上司啊。

“好了，下次就送跑步机吧。运动不足可不好啊。”

“这家酒店有健身房的。我想再过一阵子我就会去用吧。”

“OK，只用送运动服就可以了吧？那我就告辞了。中田同学，虽然应该都不需要我说，但今天给你看这些照片的事还请千万……”

“‘千万’？”

“咦？刚才那是谁的声音？应该不是中田同学的吧……”

接下来他“噢”的一声感觉特别像在演戏。明明他听到了刚才说话时从背后传来的开门声还有在那之前的敲门声。我觉得他能直言不讳的神经真的很厉害。这种大胆的地方果然和某人很像。

杰弗里先生转身面向抱着手臂的男人，笑眯眯地着向我挥手。放在桌子上终端和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也被他稳妥地夹在腋下。

“那哥哥就先回去啦！再见！“

“你就算不再来访也没问题。”

“啊——刚才的日语太难了我没听懂。”

我挥手送别了发出烦人声音离开的他。

理查德鼻子哼了一声，也让我不自觉地笑了。美貌的男人抬了抬眉毛。

“……怎么？”

“没，什么都没有。那个，你又帮我把需要的书拿来了啊。真抱歉，给你添……”

“我想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但还请不要忘记：你在这个房间里说一次‘麻烦’‘很抱歉’‘对不起’等话，课题的书本就会增加三本。好了，这次我准备了商务英语会话的书。在电话中、发邮件时，以及口语使用方面都有用。你就按喜欢的顺序来吧。”

“反正是零花钱吧。真的很抱……嗯……！啊啊，刚才的不算！”

“你喉咙里咔了什么东西吗？你刚才说什么？如果方便的话请再说一次。”

“很（moshi）……如果（moushi），啊、孟子（moushi）、老子、庄子！”

“我就认可你的努力，算你及格吧。算是公务员考试笔试的出题范围吧。”

“……真的一直都谢谢你了。”

“不用谢。”

理查德说着微笑起来，他先回了一次走廊，带回来了巨大的纸袋。听里面的声音，应该是把碍事的行李直接放进去了吧。纸袋里面是之后我必须装进脑子里的书，以及食物和其他生活用品。另一个纸袋里的东西都不用想。

“很抱歉”这句话被封印了。现在的情况是我必须下定决心加油打起精神来。话说回来，真的只是一点点，但我觉得要做的事稍微多了些。光是公务员考试的事就相当忙了。

理查德注意到我微妙的表情，嘴唇上浮现出柔和的微笑。

真不可思议。我好像一次都没有把这张脸拍进我的手机里。

就算有人说他被施加了会越来越美的诅咒，算是接受了这点的上司让我拿着纸袋，然后把杰弗里先生喝完就放在原处的咖啡杯收拾好，拍了两下他躺过的沙发。是要掸灰吗？真是小孩子气的做作。

他给我准备了新的杯子替换之前的杯子。

理查德从另一个纸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是有软垫的巨大宝石盒——不对，不是。这个说是宝石盒还有几分可信度的盒子里装的是茶壶。这个男人把盒子当茶壶保暖罩用了。因为被放进塑料瓶的那一瞬间，茶就死了。

理查德先生一脸若无其事地往我拿来的两个茶杯里注入皇家奶茶。是从银座的直达的。我觉得不会有比这更奢侈的外卖了。感觉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怎么回礼。

“好了，在一杯茶之后，就让我听听你的进步吧。就说你不擅长的统计和立法。”

“你真的可以这么照顾我吗……啊，刚才那个不是消极意义上的。”

“不用担心，我没有误会。你纯粹‘好麻烦‘的意思完全暴露了。”

“你其实不用这么敏锐的啊……”

“怎么？”

“什么都没有。”

“虽然有精神是好事，但总觉得你话里有些东西。那么课题的书就变成四……”

“那、那个啊，就算给驴子吃赛马用的饲料，它也不会变成纯种马的。”

“皇家奶茶的人类的饮品。请用。”

“……是。”

我被他催着坐上了单人沙发，理查德则在刚才某人躺过的长椅子正中端端正正地坐下，安静地喝着茶。真是平静的时间，以及平静的表情。

不仅是毕加索，只要是人，不论是谁都会改变。只是知名人士的变化会被许多人看在眼里，然后会被分类成蓝色或玫瑰吧。就连我有时都会怀疑和理查德相遇前后的自己是不是同一个人。我现在觉得，我的变化主要都是正面的，真令人感激。

那，理查德呢？

这个男人又如何呢？

他是怎样变化的呢？

我就像在盯着他的长睫毛一样看着他的脸，美貌的男人轻轻抬起眼睛，好像在问：“怎么？”虽然是浅蓝色，但没有冰冷的感觉。说到底，能在刚才还在用力拍打垫子的男人身上感觉到冰冷才难吧？课题一直在一个劲地增加，还一脸开心地增加课题，这种精神也和缥缈静谧之类的无缘吧。

我为此感到很开心。

“……哎呀……就是在说，如果要用时期来比喻……现在的你的什么时期呢？”

“什么？”

“啊，那个，要解释就说来话长了，啊，没……没有！你忘了吧。”

“时期？我的？”

“我就只是和杰弗里先生稍微说了点话。就是以前的你……啊，啊！刚才的不算！”

“真可悲。你致命性地缺乏隐瞒的才能。”

“今天的茶点是什么呢！我要不打开纸袋吧。”

“今日的茶点是资生堂餐厅期间限定的饼干。这酥脆的口感应该能为你的生活带来幸福吧。他、是怎么、说以前的我的？”

我在微笑的理查德背后看见了恶魔的影子。这是让我全部交代的表情。而且还没有其他选择。怎么办？杰弗里先生是个好人。他陪我玩了很多，他的开朗真的拯救了我很多。我不能在这时无情地抛弃他。我觉得自己做不到。不是做不到吗？我想努力一下。

“……理查德，你今天也像玫瑰一样漂亮。我觉得比起女王陛下玫瑰园里所有盛开的蔷薇，今天的你可能更美。”

“这样啊。我觉得你的语言就和百円商店里的塑料花朵一样，虽然非常美丽鲜艳，但却不自然到了极点。收尾掉以轻心了。”

“不行吗……”

“不行。应该是因为参杂了邪念吧。你平时的话语，才不止这点威力。”

“威力？”

“什么都没有。好了，快吃吧。吃东西会让心情放松，有时嘴也会。”

“……咦？难道Étranger在最开始就会端出茶和茶点是因为……？”

“快点吃。”

“好。”

温暖的皇家奶茶和酥脆的饼干是和平的味道。

有一个词叫黑暗时代。就是文明陷入长久的低迷，传染病肆虐，总之就是一个指光是发生糟糕事时代的词，是在历史书上会出现的词汇。既不是蓝色也不是玫瑰色。黑色就是黑色。会吞噬一切。

对中田正义这个人来说，现在应该就是这样的时期吧。我不觉得发生的全是好事。有无法入睡辗转反侧的夜晚。也有和家人打完电话，想要确认自己身体存在的体会。还有过感觉快要承受不住自己的不中用，想用额头在浴室墙上嘎吱嘎吱摩擦的想法。

但那不是一片漆黑的时期。

理查德正在我的眼前喝着茶。

他还在对我笑。表情比在照片中看到的自然好几倍。

这让我很开心。

一旦开心起来，肚子里就涌出了力量，会觉得自己也许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人。感觉就像是我一边嘤嘤抱怨一边看完课题书籍，并从理查德那里得到了“Good for you”的时候一样。

“……好好吃啊。是让人提起干劲和精神的味道。”

“是啊。那么当茶会结束后，就请详细报告刚才的事……”

“呃，这个嘛，我也有我的隐情……”

“是这样啊。”

我笑着不肯松口，美丽的男人就微笑着把我面前的饼干盒没收了。不带这样的吧？太过分了吧？我也胡闹地回应他。

我觉得，自己现在生活在一个好时期。毫无疑问。

然后，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我面前的这个温柔的男人也能生活在一个好时期就好了，我不自量力地祈祷着。

我就是活在这样的一个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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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在网站最后的留言：

今天是5/14。

生日快乐

有很多很多人都特别喜欢你哦，你重要的人们应该也和你说了很多。

生日快乐。

（本章完）（今天争取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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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记

时代 时期

这里其实有点麻烦，因为在日语中毕加索的这个时期被称为“青の時代”，所以就能自然地接上后面的黑暗时代。但在中文里的通用翻译是“蓝色时期”。虽然中文里的时代其实也能指人生中的一个时期，但我觉得还是时期在这里更自然一点就翻译成了时期。

这应该是六卷四章中的故事，是对正义来说最难过的时期了吧。虽然老师写的比较温柔，但其实能看得出来正义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真的非常糟糕。已经出现自我否定和自残倾向了。还好他有理查德和杰弗里在身边……如果各位有一段时间处于这样的精神状态，请一定记得去寻求帮助，我们应该像关注身体健康一样关注我们的心理健康，要留意自己情绪的变化，不要回避求医。尽管现在国内的大环境里可能找到靠谱的医生会比较困难，但还是要努力去寻求帮助呀ww希望各位都能过得好。

理查德表示：目的性强烈的敷衍赞美就像工业糖精一样不好吃。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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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moshi）……如果（moushi），啊、孟子（moushi）、老子、庄子！

这里就是正义本来习惯性地想道歉，但因为被禁止了所以就强行改成了其他开头发音一样的词。

毕加索本名

巴勃罗·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德保拉·胡安·尼波穆塞诺·玛丽亚·德洛斯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德拉圣蒂西马·特立尼达·鲁伊斯·毕加索，这是受洗之后得到的教名。（wiki）

十几岁的画作：下面这副《第一次的圣餐》画于1896年，这时他年仅14岁。（wiki）

蓝色时期

毕加索受到在西班牙孤单的旅行与他的朋友卡洛斯·卡萨吉马斯的自杀影响，使得蓝色时期（1901年－1904年）期间的画作常显现出阴郁的感觉。此时期的画作以蓝与蓝绿的色调为主，极少使用温暖的颜色。蓝色时期开始的确切时间据推测可能是在西班牙1901年的春季，也有可能是1901年下半在巴黎的日子。在这段时间，毕加索创作了许多描绘著骨瘦如柴的母亲与孩子的作品，用色阴暗，并有时以娼妓与乞丐作为主题。在卡萨吉马斯死后，1901年秋季，毕加索画了几幅他的画像，并于1903年完成了生平最忧郁的作品《生命》（La Vie），现收藏于克里夫兰美术馆。忧郁的情绪并蔓延到了知名的蚀刻作品《俭朴的一餐》（The Frugal Repast，1904年）上。该作品描绘著一对看不见的男人与看得见的女人，两人皆身形消瘦，坐在一张老旧桌子前。毕加索的蓝色时期常使用“失明”这个题材，像是《盲人的晚餐》（The Blindman\'s Meal，1903年，收藏于大都会博物馆）、《赛乐丝汀娜》（Celestina，1903年）等都是蓝色时期的代表。（wiki）

毕加索真的有非常多的作品，光是在1901年他就创作了超过一百副画作，太多了，而且我对美术了解很有限，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正义提到过的画是哪些。

玫瑰时期

1904年，毕加索在巴黎遇见了一位为雕塑家及艺术家工作的模特儿费尔南德·奥利弗（Fernande Olivier），与其坠入爱河，而开启了玫瑰时期（又名粉红色时期，1904年－1906年）。毕加索受到与费尔南德之间的甜蜜关系影响，而大量使用鲜明、乐观的橘、粉红色系，题材多描绘马戏团的人们、杂技表演者与丑角，这成了毕加索的个人特色之一。而1904年被视为是蓝色时期与玫瑰时期之间的过渡期。（wi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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