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第三章：Case.3 关羽和红珊瑚（3）

~ Guanyu and the Red Cora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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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三人主要在林同学的带领下，在人挤人的中华街里到处逛。最先去的就是供奉关帝诞主宾关羽的关帝庙，现在限制了人流，三人就朝飘着烟雾的寺庙拜了拜，然后成功把香钱投进了钱箱。关羽似乎是保佑生意兴隆的神仙，尽管实觉得有些不看场合，但他还是祈祷妈妈痊愈。之后，他们一直分着吃了买到的水果糖串，水果多得让人怀疑是不是串太多，然后吃了冰淇淋苏打，喝了芒果茶，吃了熊猫形状的海绵蛋糕，实又感觉自己的胃差点就要爆了。而且他一次都没有付过钱。

“爸爸给了我零花钱。我不会让实付的。因为你平时都给了我很多很多好东西了。”

“……林同学你爸爸好帅啊。”

“哪里帅了！中田老师才年轻又帅气。”

“我觉得不是这种‘帅气’啊，少爷。你明白的吧。”

林同学沉默一会，把剩下的三个熊猫蛋糕吃光后才开口说话。阳光照着闷热的中华街，开始一点点变成橙色。

“那时，阿博跟我父亲说：‘就算是为了孩子好才说的话，对方听不进去也不是为了孩子好。’他肯定是想让我明白，父亲是为了我好才会责骂我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你好，林叔也不会随便对你发火吧。”

“……阿博，你和父亲的来往很短却很了解他啊。”

“也没有那么短啦。以前玛丽安就会偶尔在网上向他请教烹饪。”

阿博和林同学说的，应该是指阿博批评林爸爸的时候。实觉得他说得没错。不是父母为了孩子好才会责骂的部分，而是如果不能让对方听进去就没有意义的部分。

被自己的爸爸当面说“你脑子不好”，就算不是林同学也会觉得难受。就算明白这是不输不会说话的“不会用词”，该难受还是会难受。

实紧紧握住了林同学的手，把他吓了一跳，而实稍微笑了笑。

“我的妈妈也不是很会说话，所以我很懂这种感觉。”

“……是这样吗？”

“嗯，这种时候很难过的。”

“反驳他还会更生气，太不讲理了。”

“是啊是啊，就是说啊。”

真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能笑着说出这些话。实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竟然有一天能和别人说起被妈妈责骂时的难过感受。对方还不是日本人，而是从中国远道而来的朋友。

“说起来两位，差不多到踢功夫鞋大赛的时间了。不去赛场吗？”

“啊，出绝招啊阿博！小实我们走。为了便携游戏机。”

“这个‘踢功夫鞋大赛’是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啊，把功夫鞋踢飞。”

实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跟着两人走就好。

准确来说大赛的名字并不是踢功夫鞋大赛。而是踢功夫鞋“世界”大赛。把大赛主办方借出的功夫鞋挂在脚上，全力踢出去比拼飞出去的距离。比赛封了一条路作为赛场，看来举办得相当认真。参赛者比实想得多很多，还有拿着麦克风，像DJ一样的人兴奋地领唱。

“实！我要参加，你也要参加吧。来嘛。”

“能参加吗？他姑且写了要提前报名。”

实去询问，林同学挺胸抬头。

“登记处的人跟我说可以临时参加所以让我去请朋友。阿博，你也上。三人一起参加拿到游戏机的概率更大。”

“按照这个道理，听上去就像是小实拿了第二位你也能拿到游戏机啊。”

“呜……这个确实不行。要是实拿下了游戏机那就是实的了。但如果是你拿到那就是我的。你已经有好几台不一样的游戏机了吧？”

“如果是这样，我的确会让给你，但如果是拿到了其他奖品我就会带回去哦。比如熊猫气球或是中式提灯装饰。因为我知道有人会因为它们高兴。”

“随你吧！我除了游戏机，其他都不要！”

于是说好了。

在排队等候期间，实观察起了踢功夫鞋的人。有的人全力朝天上踢，鞋子飞得很高但却不往前走，还有人出界出得很夸张。这是严肃的竞技。林同学兴致勃勃，像是做想象练习一样挥舞着手脚。在这期间，大赛记录被更新，第一名是25米。居然能飞那么远啊，林同学小声嘀咕，但又慌张地甩了甩头。

“第二名是18米，也就是说只要飞19米就好。没必要踢到25米。没问题，对吧，实。”

“是、是啊。“

等了一个半小时，到四点终于轮到实他们了。

“少爷，请加油。”

“林同学jiāyóu。”

jiāyóu就是中文里的“加油”。是在等待期间阿博教的。林同学稍微有些害羞，但立刻收起表情，套上了大赛主办方借出的黑色功夫鞋。后跟的部分提前踩塌了，踢一脚很容易就会飞出去。

“喝！”

林同学像格斗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大喝一声，全力踢了一脚。功夫鞋高高飞起，落到了五六米远的地方。别说离“世界纪录”的红线太远，就连目前第一也差了相当大的距离。

测量队拿着量尺飞快地跑过去，高声宣布：“六米四！”张贴出来的第十名记录是八米九。实说了声好可惜，旁边不知是谁嘲笑了一句“哪里可惜了”，但阿博立刻朝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同一个声音小声地道了歉。回来的林同学非常失落。

“不行啊……实，之后就交给你了。你要连着我的份加油啊。”

“我、我知道了。”

实有样学样地把功夫鞋踢了出去，但脚滑了一下所以踢了还不到三米。实稍微有点后悔，要是早知道有这事，就应该在家里多踢一踢拖鞋了。

“好难啊。”

“就是啊。明年要踢得更远。这个每年都会举办的。我们回去吧。啊，等等，阿博还没踢，gaājaú，阿博！”

“你说的不是jiāyóu，而是gaājaú？”

“他的故乡是香港，发音有点不一样。”

没有干劲的声音回了一句“好——”。他套上鞋，站上起点，女性主持人似乎对他很有兴趣，拿麦克风对他接连提问：“小哥你从哪里来的？几岁了？”但然而回复一律都是“啊——”“是啊”。

“……中国好大啊。”

“特别大。国土面积在世界上都引以为傲。你以后也要到中国来啊。我给你当导游当导游。”

“是指长成大人之后吗？”

“长成大人之前也可以。反正我在上大学之前就会回中国吧。”

“诶？”

实发出惊叹，林同学看着热闹的主持继续说话。当主持人问阿博“你有太太吗？”的时候，他秒答“有”，周围充斥着人们的笑声。

“要是我脑袋聪明应该能去日本的大学了吧。去做国立大学的特待生。但不行的话我就要回中国。那样费用更低一些。脑子聪不聪明会改变我的未来。你的未来可能也是一样。所以要学习啊，小实。我也会好好学的。我总是听说最近日本人不喜欢学习，但那太蠢了。如果不学习要怎样才能开拓自己的未来呢？”

“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是最近觉得学习很开心。”

“啊，抱歉。阿博和我说过。‘中国人怎样’或‘因为日本人’这种话会简单给人下定义所以不能这么说。在他另外一个打工的地方说这些话会禁入。”

“禁入是什么？”

“就是指禁止进入！哦哦，我也能做日语老师了。”

两人相视微笑，这时周围传来了“哇——”的欢呼声。两人慌忙让视线回到了踢鞋的赛场。阿博踢飞了鞋子。他就像功夫电影的主角那样，定格在横扫腿的姿势上。周围手机快门声响个不停。鞋子画出了一个大大的抛物线，滞空时间很长，像是要斜着切开空气一样滑出去，然后轻轻落地。

赛场沿途被巨大的欢呼包围了。林同学高高举起双手。

“太好了！太好了！游戏机！我有游戏机了！太好了实！我们一起打游戏吧！我有好多想打的游戏！只要打日语版，父亲也不会有意见吧。太好了！”

“……那个，林同学……”

“啊？”

阿博踢出的鞋子落在了红线的另一边，也就是说……

实悲痛地告诉了林同学事实。

晚上八点钟，中田正义回到了公寓。 理查德还在外面工作。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正义反复低头道歉，实则拼命阻止他。

“特别开心，我和林同学还有阿博先生一起拜了关帝庙，去逛了摊贩，还参加了踢功夫鞋世界大赛。”

“功夫鞋？”

见正义很有兴趣，实就把大赛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给他听。大人小孩都踢功夫鞋的画面很有趣；会给踢得远的人还有做出了欢乐表演的人颁奖；阿博在距离部门奋战，这一切都非常开心。正义认真注视着实，点着头听他热情洋溢地分享。

实很喜欢正义听自己说话，同时也会觉得抱歉。因为正义非常温柔，会不会连不想听的事也会忍着听下去，这种不安无法消除。

可可正义就像太阳一样笑了。

“太好了……文斯先生，不，阿博先生人真的很好，但他有时会有点冷淡，我还挺担心的。不过看来完全没问题。”

“阿博先生特别好，之前去图书馆学习的时候，他也来看着林同学了。”

“嗯？你们不是初次见面吗？”

“对，这是第二次见了。”

“啊——……”

不知道为什么，正义有些看上去有些不甘心，然后把手放在额头上笑了。实向他投去疑惑的视线，他就摇了摇头。

“我就是觉得阿博先生也为我们考虑了很多啊。”

“说起来，正义先生和阿博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以前我遇到大危机的时候他帮了我，但他同时也是把我卷进莫名其妙计谋里的神秘角色，还是认真拼酒时一起被玛丽安小姐批评的伙伴……把这些放一起应该怎么说呢？”

“……超级挚友？”

正义轻笑了一下，然后害羞地说“可能吧”。看来正义很喜欢阿博。

逛摊贩时吃得很饱，就算正义买了晚饭实也没有自信吃完。可正义用罐头做了玉米汤。放了一点点中式调味料和打散的鸡蛋，口味对肚子非常温和。正义也用面包蘸着吃了一样的汤，还给理查德留了一份。

“那个……正义先生。”

“什么？”

“我是不是……太给你添麻烦了？”

实没法把想法顺利转换成语言。就像正义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和阿博的关系一样，实也无法顺利地把自己现在的想法变成语言。

能和林同学要好让他很开心，但这都是因为正义接受了和林同学相关的种种麻烦事，仔细想来，就相当于实让正义更费心了。本来他就很忙，而为了照顾实他甚至可能改变了人生计划，然后还要给他增加杂事，实在是太过意不去。

都不需要去问他是不是添麻烦了，答案是肯定的。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想知道，有没有过于给他添麻烦。

正义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是在消化实的话，然后笑了起来。

“没有这回事。我从没有觉得你给我添麻烦。倒是常常觉得能见到你我很开心，能和你一起生活真的很幸福。”

“………这样啊。”

“嗯，然后在这之上，我希望你能听我说一件事。”

实端正坐姿，正义平稳地继续说道：

“你不觉得所有人其实都是在给彼此添麻烦中生活的吗？”

“……是吗？”

“嗯，我觉得是这样。”

但在实看来，正义和理查德似乎没有给谁添过麻烦。至少和实完全不一样。他们是很靠谱的大人，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实吞吞吐吐地说完，正义干巴巴地笑了。

“要是你看到了初中或者高中大学时的我，就绝对不会这么想了。当然我也觉得自己在各方面都很努力了。虽然很努力了，嗯，但还是接受了很多人的帮助。所以，如果你觉得这让你‘很难受’，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但如果你确实很在意，那就等你长大之后再把它回报给其他人就好。”

“……我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变得像正义先生或理查德先生一样。”

“你没有必要变得和谁一样。我也没法成为理查德。所以小实，我希望你能作为小实长大。”

“……？”

“哈哈，说得稍微有点像哲学呢。能准确解释这个就是我的‘作业’了吧。我之后会更加努力的，所以稍微等我一下吧。”

正义有些困惑地笑了。实很喜欢这个笑容。

“喂。”

“你好，大小姐。您今天有空吗？”

“你居然会给我打电话，真少见。怎么了？缺钱了吗？”

奥克塔维亚·曼罗兰眨着她长着金色长睫毛的眼睛。她长期住在位于东京银座的酒店，三室一厅的房间已经变得像是她自家一样，到处都摆满了衣服和特产。

她一边通过线上完成大学课题，一边在日本拓宽眼界，对于这位世界屈指可数的女性富豪而言，文森特既是她长年的朋友，也是恩人。文森特在电话对面叹了口气。

“您还是改改这个只要有人给您打电话就担心对方没钱的习惯吧。只会弄假成真的。”

“我只会在你给我打电话时才会这么说。”

“我觉得这本身就有问题……“

“所以你有什么事？”

这次正相反，文森特说。相反？奥克塔维亚反问道。他像是点头似的继续说：

“我想给您发零用钱。”

“……等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会为钱发愁吗？”

“听我说，中华文化圈有年长者给年轻人发钱或点心的习惯，这用文化人类学的话来说就是……”

“你也开始说和理查德老师一样的话了呢？”

“我感觉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我是想夸你的。”

所以是什么，奥克塔维亚问，文森特嘟哝似的告诉她：

“能在横滨中华街使用的餐饮券三万元。”

“……这是什么？”

“我中的奖。今天久违地上演了一番回旋踢，然后拿了头奖。不过我想要的其实是二等奖的游戏机就是了。”

“等一下。你应该没有做剧烈运动吧？你的肾脏……”

“才没有。就只是踢了一脚而已，只是这样。”

“那就好……难道和你在中华街的兼职有关系吗？”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虽然这个回答不明不白，但奥克塔维亚没有追问。逼问比陪我买东西更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事也太孩子气了，而且感觉他会无语，她不想这样。

我和以前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奥克塔维亚带着这样的心情游刃有余地说：

“是吗。什么都行，总之就是你想把那个代金券给我吧？”

“是的。只要您不介意。”

“既然是你给的我当然会收下。但是……三万日元啊。”

“哦？大小姐偶尔也会考虑金额吗？”

“算是吧。”

三万日元。大约两百欧元。奥克塔维亚苦笑起来。

“三万的话就没法和你一起吃饭了吧？这是一人份的金额吧？”

“啊？”

“嗯？”

在沉默了足足十秒之后，文森特低低地说：

“我忘了和大小姐谈钱是相当高难度的事了。以防万一我姑且说一下，在我兼职的福新酒家，最高规格的酒席是每人一万日元，这是最高规格哦。”

“咦，什么？这样……这样能回本吗？店不会破产吗？”

“毕竟卖点就是实惠又好吃。虽然埋头学习很重要，但大小姐您偶尔也需要田野调查啊。”

听到文森特用温柔的声音邀请自己共进晚餐，奥克塔维亚眯起了眼睛。然后她用手机打开线上玩具店的网站，滑动屏幕想着下次要送什么礼物给他在美国生活的孩子。然后她的目光停在了跳出来的“季节人气商品”的推荐栏，上面是一个脸涂成全红，留着黑胡子的人偶。

（本章完）（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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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记

文中广东话的拼音是通过网络工具找到的，如果有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

林同学劝学也太可爱了。

想到正义中学时期的时候也很难想象如今的自己吧。实还没有机会拓宽自己的视野， 所以会觉得未来是难以想象的吧。

还有就是大小姐的金钱观，这就是富婆吗hhh

踢鞋大赛（カンフーシューズ飛ばし大会）

这个比赛是真的，从2008年开始举办，是中华街唯一一个访客参加型的活动。基本的情况和书里写的一样，功夫鞋就是那种黑色的练功鞋。目前的世界记录是2017年第9届大赛的记录，29.81m。（大赛官网，图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