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第2章：case.2 茅崎与海玻璃（4）

~ Case.2 Chigasaki and the Sea Gla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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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那小实，把贝壳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胶版纸上吧。”

“嗯……那个，自由研究的作业是在电脑上提交的，所以不用纸，做成电子版就可以了。”

“啊……理查德抱歉，我已经落伍了。”

“不必担心，我的年幼时期别说时代，连国家也不同。”

在文具店买了胶板纸的正义有些害羞地把铺开的纸重新卷好。在正义初中的时候，似乎要把自由研究归纳到这张纸上，然后在理科室展示。

实给捡到的每一枚贝壳都拍了照片，通过理查德拿来的图鉴查阅它们的名字然后把正式名称写下来。据说这本图鉴平时放在银座办公室里。顺便他还给茅崎海滩的招牌“海边的植被”拍了照片，实把它加在最后当做附录。

“黑松防沙林……说起来海滩和车道之间有一片很大的松林。”

“需要保护生活在海边的人不受海风直击嘛。要防止土壤盐化，不只是飞沙，因为混在海风里的盐分会给田地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还要防止这个。日本很多地方都会那样运用松林。横滨比起海滨区更多的是港口区，所以松林不太常见，不过在湘南、藤泽还有大矶我都能想到很多。”

“诶……！”

实脑海中，“大海”这个茫然的形象一点点开始结出具体的果实。海里有花蛤，会影响实的早饭。海里不只有贝壳，还会有海玻璃，它们是以前被遗弃在海里的玻璃碎片变成的。海上会吹来很大的风，以前人们为了保护生活会在海边种松树。

大海并不是蓝色蜡笔涂出来的绘画，而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是生物的聚集体，会给人带来影响，是地球的一部分。还有。

“很久很久以前……冈山县那一片有维卡利亚螺吧。那茅崎呢？”

“我们查一下吧。”

“好。”

迅速展开调查，得知茅崎并没有发现维卡利亚螺的记录。冈山县能找到的东西在神奈川县却找不到。这可能是因为两个地方距离很远，现在和以前的海流方向也不同，又或者是因为，现在实生活的地面“露出”“地层”的时代有所不同。

脑袋混乱了起来，实简单写完维卡利亚螺的相关事项，结束了自由研究课题。但最后他发现。

“标题……”

“嗯？”

“所有报告都必须起一个标题。但是我，没想……”

实说出口就后悔了。这听上去不就像在逼迫正义“所以请你帮我想”吗。

但正义却没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

“这样啊。那现在得想了啊。”

“好。嗯……嗯……”

实思考起来。他不论如何都要在正义扔给他一个完美标题之前想出来才行。如果连这都要依赖正义，感觉会发生什么用过意不去都无法解释的事。自己似乎会变成煮过头的乌冬面，感觉非常可怕。

实抬起头。

“大海的研究……”

“嗯？”

“我、我想把标题起成《大海的研究》。如果是《冈山的海与神奈川的海》，听上去就像是除了神奈川的茅崎我还调查了别的地方……如果是《贝壳的研究》，松树就会莫名其妙了。”

不过实总觉得，《大海的研究》像是更小的孩子会想出来的标题。可能得想一个更符合初中生的标题，但他没有头绪。就在实还在想应该怎么办，正义开口说：

“……小实，你好厉害。”

“嗯？”

“我初中的时候根本没想过用排除法。想一个完美标题确实非常难，排除掉不太对劲的标题之后，或许就能想出好的了！你真聪明啊。”

“没……”

他最后没有说出来“没有这回事”，只是红着脸，把标题输入进了电脑。《海的研究》虽然这个标题感觉实在是笼统，但也觉得还算稳妥。稳妥是妈妈很喜欢的夸奖，实也喜欢稳妥的东西。不论是衣服，调味，还是报告标题。

标题得到了正义的表扬让他很开心。

打印并检查报告之后，实又查了一下没能放进报告里的事。

他在手机里输入“海玻璃”，搜索。

虽然找到的信息没有查贝壳时出来的多，但它似乎也历史悠久，就算在日本，据说也有佩里自浦贺来航时扔下的玻璃饮料瓶。澳大利亚还出现过150年前的黑色海玻璃，交易价格非常高。因此也有店铺会把人造海玻璃伪装成“天然”的贩卖。

“感觉就像是真的宝石一样……”

呢喃这句的时候，实忽然想起在茅崎的海边遇见的香菜和遥人。

宝石也是石头。但把它们变成了“重要之物”的，是客观价值，以及人心。

他们两人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实这才反应过来。正义用章鱼烧做比喻想要告诉他的，可能就是这个吧。

“……宝石是什么呢？‘就像真的宝石一样’……真正的宝石……”

实看着天花板念叨，然后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傍晚醒来时，发现背上盖着毛毯。

“小实，山室夫妇光临店铺了。就是我们在茅崎的海边遇见的香菜小姐和遥人先生。”

你看，说着正义给实看了手机上的照片。

两个人靠在一起，好像就在之前理查德给他看过的有红沙发和玻璃矮桌的店里。两人前面放着一样的茶杯，里面盛满了浅棕色的饮料。是正义和理查德很喜欢的皇家奶茶。

照片上香菜并没有用黑绳子缠住海玻璃，而是用带四个爪子的底座固定。坐在她身边遥人手上拿着和香菜那个设计相似，挂着蓝色石头的项链，但实觉得那看上去不是海玻璃。似乎也不是石头。

“这是……？宝石……？”

“是珍珠母（Mother of Pearl）。贝壳的内侧不是会有闪着七彩的部分吗？这个部分非常柔软，但仍有技术可以加工成首饰。两位决定一起挑选将它做成配对的装饰佩戴。”

“诶……”

“能看到闪着蓝光的地方吗？这叫拉长石变彩，是拉长石这种半宝石中出现的现象，并不是真的分别涂上了七种颜色……啊抱歉，我说太多了吧。”

“没事，没事！我很喜欢听正义先生说宝石。”

“谢谢。”

正义有点尴尬地抛媚了眼。实正觉得他尴尬时还能抛媚眼也太厉害了，正义就再次说起了珍珠母。直译是珍珠的母亲。话虽如此，也不只有能孕育珍珠的马氏珠母贝才有，而是贝壳内侧的统称。这个部分十分重要，负责养育贝类的生命体，以及进入生命体的异物，也就是珍珠。它非常柔软细腻，需要高超的技术才能加工，但正义没有说得更详细，而是谈起了拉长石或欧泊，这类有着七彩光辉的宝石。

“到高中你应该就会在物理课上学到分子或分子结合这些知识，学过之后，说不定就能理解为什么它们看上去有七彩的颜色。真怀念，这些也是理查德教给我的。哈哈哈……欧泊也有很多回忆，会让我想起很多事来。”

正义一时露出有点难过的表情，然后拍拍手说“那就说到这里”。手机里的香菜仍然笑着。

不论如何，实总会看向海玻璃的项链。香菜拼命寻找的东西能被这样漂亮的方式保护起来让他很开心。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海玻璃明明不是宝石，却能做成这样啊。”

“嗯？啊，是啊……以前，还有客人来定做， 说想把宠物的骨灰做成项链所以用18k金给他包起来。宠物也不是宝石。时不时也会有捡到漂亮石头的人想让我们帮忙做成首饰。虽然这类石头也有蛇纹石或玄武岩之类的名字，但那个人不太在意这些，只是因为它很漂亮所以想戴在身上。”

这么说也很有道理。

实点点头，正义微笑起来，继续说：

“人会佩戴它们，说明一定有相应的价值。穿怎样的衣服戴怎样的首饰，能显示那个人的自我认同……能一下体现出那个人自我塑造的部分，就是‘想做怎样的自己’。所以如果能让每个人去靠近他们讲究的部分，不论如何我都想帮忙。”

“然后，那香菜小姐也同意了定做吧。”

“算是吧。她的要求是‘绝对不想再丢了’和‘想让它看起来贵一点’，所以就做成了这样。虽然我们提出过用钻石装饰，但香菜小姐不喜欢。”

“她不想戴钻石？那是……好事吗？”

“因人而异。因为海玻璃更重要，所以她不想打破平衡。我觉得这些地方确实能体现出她对于‘佩戴’的想法。硬要说的话，香菜小姐不会做不想做的事，这特别好。”

不做不想做的事，是很好的。

感觉是理所当然，实却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可正义笑眯眯的，照片里的香菜也在笑，实也有点开心起来。

然后他一下注意到。

“那个……我觉得，选择宝石或石头的配饰……和起标题很像。”

“嗯？”

“啊，嗯，那个。”

标题就是用来概括事物的一个词。

现代文老师是这么说的。能把一切表达出来的词。老师还说过，就像是画框，所以必须要符合内容。如果起的标题会让人完全判断错误内容会很可惜。

正义和理查德买卖的宝石和首饰，对于佩戴它们的人来说就像“画框”。

实是这么想的。

可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正义，于是陷入沉默，呜呜嘀咕起来。如果良太在这里，他可能会说“把你想的事情直接说出来嘛。”但实没法那么大胆。或者说他想稳妥地告诉他。

就在实不知所措的时候，正义就保持着平常的微笑说：

“等你想出后再告诉我吧。我一直都会等你的。就像海玻璃一样。”

“……就像海玻璃？”

“越是等待，棱角就会变得越柔和。”

虽然正义说得像是一件好事，但实却害怕起来。磨掉棱角，变得圆滑。这意味着体积会渐渐减少。正义会减少。他不要这样。怎样什么都好，实想尽快告诉他，于是开了口。

“就是能把重要的事……好好告诉对方的东西。这个地方，我觉得很像。”

“把重要的事？”

“是的。把最重要的事……好好地……”

到最后实也只说出了这些。好逊，他仿佛听到了良太的声音，觉得害臊又难受。

正义没有一点厌烦的样子。何止没有厌烦，不如说松了一口气，他只是凝视着实的脸。

“……正义先生？”

“啊，抱歉。我有点感动……小实你真的很聪明啊。”

“啊？”

“好厉害呀，我总是被你感动。小实你真厉害，真的好厉害。”

“啊，啊，欸。”

正义轻轻擦了擦眼泪，点着头说“对啊，真是这样”。正义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回忆，或者在思考什么。

实有一点觉得被抛下，但同时也因为帮上忙而开心。又因为想到了帮忙这个词，连带着想起了一件事。

“正义先生，我……想学做焗饭。”

“焗饭？”

“是的……那个，因为我现在只会做汉堡和烤鱼……”

实很喜欢正义为他做的焗饭。滚烫的白酱下面放着鸡肉、南瓜或胡萝卜，当然还有大量的芝士和通心粉。但随着气温上升，做焗饭的日子也就减少了，实怀念焗饭的程度不断上涨。所以想要自己学着做。

这样就不仅自己能享受。也能像学会做汉堡时让正义开心。

正义最开始说“那我来……”，但刚出口又沉默了下来，稍过片刻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那今天的晚饭我们就一起做吧。”

“ 可以吗？但现在是夏天。”

“可以的可以的！夏天会想吃焗饭，冬天也在卖冰淇淋。对了，冷冻的虾夷扇贝和虾还有剩下。再加上贝夏媚酱……”

“贝夏媚酱……”

“嗯。这是白酱的名字，学会了它的做法还能用在很多地方。”

喜欢做饭的正义，开始兴奋地讲解起了名字有趣的酱汁，实特别开心。离傍晚还有些时间，于是他们开车去了远一点的超市采购，提议把想放进焗饭里的东西全都买回来。实很高兴，又忽然想到。

香菜和遥人今晚会吃什么呢？

真不可思议。他们只在茅崎的海边见过一次。但是听说之后他们去了银座的店里，不知怎么的，实就觉得他们很亲近，好像十年前就住在附近一样。这完全是错觉，要是和妈妈说了。她就会搬出“周围的人全是敌人”的理论，觉得实不正常，可他很开心。

直到最近都还完全不认识的人忽然就出现在他了心里。当然并不是真的和他们亲近起来。这就像是挂在墙上的面具，并不能真正起什么作用。但这正像是。

在心里挂上了一个装着宝石的首饰。
正义和理查德，他们所经营的“宝石”到底是什么，实心中的疑问，正逐渐彰显自己的存在。

（本章完）（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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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记

我来啦~~~

佩里自浦贺来航

即日本历史上的重要事件，黑船来航。黑船来航是指日本嘉永六年（1853年）美国海军准将马休·佩里率舰队驶入江户湾浦贺海面的事件，佩里带着时任美国总统米勒德·菲尔莫尔的国书向江户幕府致意，最后双方于次年（1854年）签定不平等条约《神奈川条约》（日本通称为《日美和亲条约》）。此事件一般被视作日本历史幕末时代的开始。(wiki)

各式海玻璃

因为玻璃制品的多样性，海玻璃也会有非常多的颜色，文中提过的黑色海玻璃可能是18世纪左右的酒瓶，当时为了增加玻璃强度会在里面掺铁渣，所以呈现出黑色。（wiki）

珍珠母

珍珠母﹙Nacre或称Mother of Pearl﹚ 是一种由软体动物所产生的有机及无机混合物，做为该动物贝壳的内层物质；它也是构成珍珠表层亮丽的材料，材质非常坚固，但有弹性，且具有多种鲜艳色彩。

珍珠母材质一般存在于珍珠的外层以及珍珠牡蛎或淡水珍珠软体动物的贝壳内层；许多其他软体动物的贝壳内层也都含有珍珠母，例如海中腹足类动物之鲍螺属、钟螺属﹙Trochidae﹚及蝾螺属﹙Turbinidae﹚。(wiki)

文中所说的珍珠母是指用这个部分做的首饰，柔软可能也是指易比较脆。

拉长石变彩这个以前讲过就不说了ww

蛇纹石或玄武岩

蛇纹岩（英语：Serpentinite），主要由蛇纹石（Serpentine）矿物组成，为变质超基性岩，由富含镁之硅酸盐矿物，如长石等经热水蚀变或变质作用，将超基性岩石中的橄榄石和辉石与水作用发生蛇纹石化，从而形成的一种变质岩。蛇纹岩质软，具有滑感，主要由蛇纹石组成，颜色一般为灰绿色、黑绿色或黄绿色，色泽不均匀，颜色鲜艳半透明的蛇纹岩可以作为工艺品原料或建筑装饰材料，而蛇纹岩中的石棉可以作为耐火材料，可以作为提炼镁或钙磷镁肥的原料，伴生的矿物有磁铁矿、钛铁矿、铬铁矿、菱镁矿、滑石、石棉、镍、钴、铂等。(wiki)

玄武岩（英语：basalt）是一种细粒致密、外观呈黑色的火成岩，密度约为2.8～3.3g/cm3，由基性岩浆喷发凝结而成，主要成分是硅铝酸钠或硅铝酸钙，二氧化硅的含量大约是45-52%，还含有较高的氧化铁和氧化镁。由于喷发时产生大量气孔，有时是大孔如杏仁状构造，后来中间常被其他矿物充填。玄武岩岩浆的黏度小，易于流动，形成很大的覆盖层，常形成广大的熔岩台地，所以分布很广。（wiki，图同）

贝夏媚酱

也叫白汁，是一种基本酱汁。

白汁是将奶油和面粉煮成的奶油炒面糊放入牛奶中煮制成的。白汁常用于制作其他酱汁，如：奶酪白汁（Mornay sauce，奶酪加上白汁）等，是法国菜的五大母酱之一，也常见于意大利美食的许多食谱，如千层面等。相传这种酱是由法国的路易·德·贝夏媚所创。（wiki）